第二章 诡计

  虞婆看看他蓦地睁开,波涛翻腾的眸子,兴高采烈地问道,“默儿,你总算是醒过来了,刚刚是否想到了许多以前的事情?!”

  尹长风缓缓地坐了起来,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紧紧地盯着她,“怎么能想不起来呢?我怎么敢想不起来?!”

  那声音却是一分分地转凉,那虞婆的脸色也是莫名的惊诧起来,“默儿?!”

  尹长风紧了紧拄在身侧的拳头,声音中有些动荡不安地怒气,“够了,你们说的那个默儿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死在了万俟衰和赵嫣儿的手里!”

  虞婆怔怔地看向他,“默儿,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你知不知道他们这二十年心心念念地想着你的?!”

  尹长风从床上一跃而下,看着从窗户缝隙中投射过来的那滚滚光尘,有些冷冷地说道,“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当他还需要照顾的时候他们便抛弃了他,如今的他已经不在肖想那份照顾了,他们又凭什么要求他承欢膝下?!

  天下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默儿?!”

  尹长风看看挡在身前眉头紧皱的老妇,以前似乎是个很疼惜自己的人,便不觉将语气放软了几分,“你不让开的意思,不会是要我自己动手闯出去么?”

  虞婆看着他的眼睛,“这里本来就是你的家,自然你想去哪里就能够去到哪里!可是默儿,有没有想过湘丫头的感觉?”

  听到陆湘湘,尹长风脸上的颜色又和缓下了几分,只是隐隐地多了某些坚定,“以前正是为她考虑的太多,才让她陷进了两难的境地。”说道这里顿了下,“但是,以后再也不会了。”

  只因为他不仅明白了自己的心,还更加明白了,世上有些东西不去争取的话就永远到不了自己的手中,而想要的人,也是一样。

  虞婆想要反驳他,却又觉得他每一句话都说的极为有道理,看着他脸上那曾莹润的光泽,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言语。

  那个曾在她怀中撒着娇,倾诉着心事的孩子终于长大了啊。

  尹长风走出北海冰宫大门的时候,赵嫣儿就拖着万俟衰就到了明月苑的佛堂中,有些不甘地追问道,“他难道就这样走了么?”

  虞婆想想他临行前丢下的那句“属于我的东西我会一丝一毫不剩地取回来”时,不由地苦笑一声,“他能说些什么,无非是替他义父报仇的混账话。”

  赵嫣儿有些黯然地说道,“看来天绝那老东西在他心里倒是远远比我们的存在重要。”

  万俟衰紧紧握着她垂在身侧的手,缓缓说道,“这孩子毕竟跟了他那么多年,听他的话也是情理之中,毕竟这二十年,我们的确没有尽到半分为人父母的责任。”

  赵嫣儿一言不发,倒是虞婆开口道,“他虽然离开这儿,但也未必离得远,风儿的隐卫应该可以追随到他的下落。”

  万俟衰轻叹一声,“那些人尽管不是默儿的对手,也只能寄希望在他们身上了。”

  虞婆道,“你一提隐卫我倒是想起风儿来了,好像有些日子,都没有见过他的影子了?”

  赵嫣儿道,“那日从水牢出来,我也没怎么见过他,只是心里一直搁着默儿的事情,倒也是没怎么留心。”

  万俟衰道,“你们就不用替他操心,都这么大的人了,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他的确知道怎么做,不仅他自己知道,就是他手下最得力的初三也知道,因为他已经安排好了最擅长追踪的初九追随着尹长风而去。

  而万俟怜风他本人却已经是整整三天三夜呆在书房中对着壁上那些冰冷怪异的石刻不言不语不饮不食。

  那初九,的确也没有令他们失望,此时他已悄无声息地跟在了尹长风的身后,迈进了这冰宫外缘地界最大的酒楼,云水间。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每个举动,甚至每个和他打招呼的人。

  多年的职业生涯早就教会了他,想要找出潜伏在外的敌人,每个细枝末叶的地方都是那么的重要,容不得出现半点的差池。

  尹长风即便有些失魂落魄,可对这个地方却是极为熟悉,在没有店小二指引的情况下,轻车熟路地来到楼上的房间,看看洁净的半丝人影也无的空屋子,心里一片空荡荡的。

  没有了北海冰宫那些喧嚣,他反倒是更加清净不了,再想想不久前还和自己在这儿把酒畅谈的人,如今恐怕早已沦落在苦寒的北地。

  即便那谈的话题让人不是那么的欢快,可起码有个让自己倾诉的对象。

  从小义父就给他说过,愿意相信你的人没必要去解释,他也能够明白你的心意,相反,就算你费尽心思也会难逃百口莫辩的结果。

  他起初很是不明白这话中的意味,直到十岁那年被大长老误会是他打碎了他的花瓶时,他因为解释被说成是狡辩,不敢承担责任,原本罚他跪在冰雪上的两个时辰也自然而言地延长到七个时辰。

  他把这事说给义父听的时候,义父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将大长老狠狠训斥了一顿,只是看向他时,说了让他这辈子都铭心刻骨的话,“其实,这事错也确实在你啊!”

  虽然有些畏惧眼前的眉目和善的老人,但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还是有些不服气地开口询问道,“不知孩儿有什么错?!”

  那老者意味深长的瞥瞥他稚嫩的眉眼,“你错,就错在不该向不相信你的人去解释。”

  正如赵嫣儿所言,尹长风和天绝宫主的情分的确比起他们来要深厚地多,毕竟他ch只承认了自己是尹长风,而不是万俟默风。

  所以此时想到了安坐在天绝宫里的那个老人,尹长风忽觉自己有些别人没有的幸运,却不知道自己正被这所谓的幸运一步步地推入深渊里。

  而他想的那个老人此时的确正在天绝宫的寝殿里,只不过还多了一个人,那人穿着件袖缘滚金边面饰云纹暗底白袍子。

  天绝宫主道,“这次你就代本座前去一趟吧,如今殷胜天那个老东西还等着我和北海冰宫两败俱伤,坐收渔翁之利,我就偏偏先要无形中瓦解他的势力。”

  那大长老看向天绝,眉目中闪过些疑虑的颜色来,“如今,以殷胜天的猜疑狠厉,三个洞主其实已经形同虚设,并没太大的地方值得我们浪费精力,反而是北海冰宫的事情,我们不得不从长计议一番?”

  天绝想想不久前和他商议的那个消灭胜天宫的念头,有些诧异地问道,“何出此言?!”

  半晌,大长老才定定地看向天绝,有些沉重地说道,“前些日子,我觉察到为长风的埋设的记忆已经被开启了。”

  天绝笑了笑,“没想到北海冰宫除了药老之外竟然还有如此高人,看看本座不得不对他们刮目想看。”

  大长老补充道,“不过所幸的是,那人功力甚是微弱,并未将我在长风记忆中所设下的那道障碍堪破。”

  天绝大手一挥,猛地拍到旁上好的黄花梨木打磨的扶手上,在明亮的火光下脸色有些狰狞地纵声大笑,“破的好啊!破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