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未住人的客房被孟阿姨打扫地一尘不染,按沈墨南的意思全部布置成白色,房内的所有装饰品都被腾去了仓库,空荡荡的客房内只剩下一张铺着白色被褥的床,和被微风荡漾而起的白色窗帘。
橱窗外的太阳被浓郁的枝桠遮挡,留下一片阴沉和冷寂
渡一坐在床边,四处张望了一会儿,沈墨南让她在这儿候着,她也挺听话的没有乱动。
很快,房门被缓缓推开。
渡一的眼睛望过去,站在门框里的是一个带着金丝眼镜框,一身素白休闲装的年轻男人,他长得眉清目秀,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但渡一却总觉得他有些眼熟。
被渡一炙热的眼神盯了一会儿后,那人有些躲避性的垂下脑袋,眼睛望向鞋尖,然后慢步走到她面前,主动伸出手。
“你好,我叫小白。”
渡一的眼睛慢慢放大,眼角眯出了笑纹。
“你叫小白?”
她的声音带着笑。
自称小白的男人拉了把椅子坐到她面前,无所忌讳的坐下身子,还翘起了二郎腿,伸手扶了扶眼镜框,用犀利又戏谑的眼神盯着她。
他说:“你笑得挺难看的。”
渡一愣了愣,脸上皱起的笑意逐渐松懈,星眸微转,眼睛如波光潋滟,在顷刻间闪了闪,又迅速黯淡。
她不太想再跟他对视下去。
他的眼睛仿佛藏着自己的某些秘密,不敢再直视,不敢再窥探。
“你先生说你平时跟那条狗最亲近,所以我觉得用它的名字可能跟你能亲近一点儿。”
“小白”双手交叉着放在膝盖上,眼睛望向橱窗外。
他自语着:“外面的太阳挺大的,可惜照不进这屋子。”
他话里的意思显而易见,但她却不想顺着他的话引子走,准备起身走人,却被他一把拉住手腕,然后被迫再次坐了下去。
渡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也没有心生厌恶,反倒耐上性子,用挺木纳的神情看着他。
“我是你先生的朋友,你不必对我抱有敌意。”
渡一眼睛再次附上笑。
“我知道你是心理医生。”
小白小鸡啄米般点点头。
“你还挺聪明的。”
前几日她无意中听到了沈墨南的电话,才知道他在让黄医生帮忙找心理医生,但她没想到这么快人就来了。
“我就住隔壁,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我为什么要来找你?”
他往椅子里靠了靠,挑眉。
“总会有原因的。”
“这人呐,压抑得太久,就会拼命的找出口呼吸,你觉得呢?”
他没有看她,语气淡淡地,却卯足了底气。
渡一凝眸,没有说话。
“有些东西,你越逃避,就堆积得越多,我告诉你啊,终其一生,都没有人能带着罪孽住进棺材,这样不公平。”
这样,不公平。
他的话就像从地狱深渊内震透而来,直挺挺的戳进她的心脏,硬生生的疼逐渐蔓延志全身,她的眼睛被窗外的风扫地有些睁不开,微眯着,冷颤着。
厚厚的躯壳仿佛被一击震碎,碎落满地,像是一种讽刺和同情。
她的眼睛空灵又寂寞,却在这一刻蒙上了灰。
时间分分秒秒的流逝,他特别有耐心的望着橱窗外,一动不动,似乎故意在耗损她的极限。
他从包里拿出一个保温杯,拧开盖子,立马溢出一阵茶叶的苦涩性的清香,他自顾自的喝起了茶。
拿着杯子的手故意往上提了提,露出了手腕上的红绳,而也如他所愿,那条红绳被她的视线触及到了。
渡一感觉自己的心生生的疼了一下。
他手上戴着一条红绳,红绳上吊着一块枫叶形状的装饰品。
他放下杯子,下意识地摸了摸红绳。
“最近好像挺流行这种形状的吊坠,枫叶状的,你觉得好看么?”
有风揉乱了她的碎发,吹红了她的眼睛。
她吸吸鼻子,再次起身,他也没再拉住她。
她一个劲儿的往走前,毅然开了门,在门外一直守着的沈墨南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她紧紧地环住了腰身,她把头深埋在他的怀里,双手死死抓捏着他背后的衣服,如同溺水一般,紧捏着。
他愣了一秒,垂眼看着她。
“怎么了?”
她不语。
小白慢腾腾的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整个人斜靠在门框里,嘴角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沈墨南皱眉,眼睛望向他,伸出手温柔地拍拍她的后背。
他连连细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的……”
安抚好渡一的情绪后,沈墨南让孟阿姨带着她出门转转,屋子里只剩他和“小白”两个人,沈墨南坐在沙发上,嘴里抿着一杯咖啡。
“她怎么样?有把握治好么?”
这人是黄医生介绍的,沈墨南自然也挺新任他的。
“不好说,不过我可是专业的,这样的病症目前还难不倒我。”
“小白”边走边扫视着沈宅,然后在桌上放了一瓶药。
“这药是我从俄罗斯带回来的,专治心里疾病的患者,让你家的老婆子做饭的时候放点儿进去,她会比较有胃口。”
“还有……”
他转身,看着沈墨南。
“夫人嗜睡这毛病一定得改,有这种病症的患者,嗜睡太严重的话,可能一不小心就再也醒不来了。”
沈墨南抬眸,眼睛像一个漆黑深凹的无底洞,冰凉的,冷冽着。
他点了支烟,深吸了几口。
幽幽开口:“其实我感觉,她最近好多了。”
“是么?那就说明更加严重了。”
“小白”把保温杯放入黑色的包里,在玄关慢条斯理的开始换鞋,弓着腰板斜视着沈墨南。
“她笑不代表真的开心,你得多注意了,今天就先到儿,我改天再来。”
话一说完他就已经换好了鞋,开了门,离开了沈宅,路过前院时,还不忘跟小白打个招呼。
太阳已经下山了,宅子内没有点灯,漆黑阴沉,满屋的香烟味糜烂在空气里,沈墨南点了一根又一根烟,烟灰缸被灭了烟蒂的香烟堆了出来,他吐了口烟雾,往沙发后座靠了靠,整个人完完全全溺在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