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倒是命硬,我差点跟着你们丢了小命,白氏唯一的后人现在就只剩下我一个了,到现在我连传宗接代的任务都没完成,以后这么危险的事还是不要掺和的好,有损阳寿。”
白默用笛子敲了敲脑袋,想让自己再清醒一点,第一次陷魔障,竟是自己给自己挖的坑。
白默一顿抱怨之际,传来灵猴的呼唤声,云逍和韩琰同时朝声音发出的地方望去,白默的灵猴正在使劲摇晃着倒在地上的韩霂霖。
“霂霖?”韩琰快步跑到灵猴身边。
因功力尚浅,躲在墙角观战的韩霂霖抵抗不了吟阳曲强悍的杀伤力,以致耳鼻口充血爆血,完全昏死过去,五脏六腑均有受创。
“让我来。”云逍拉住准备运功给韩霂霖疗伤的韩琰,“信我,等会她就醒了。”云逍柔声说道。
“哎!罪魁祸首一看就是我咯!罪过罪过。”白默扶住韩霂霖,让她直起上半身。
云逍启动心脉,聚精纯阳真之气,输入韩霂霖全身,打通被淤血堵塞的脉络,激活体内本源,修复受损的精元。
半个时辰后,韩霂霖睁开眼睛,虽脸色惨白,像是大病初愈状,但眼神闪着跳跃的亮光。
“哥,琰哥哥,你还在啊?”韩霂霖有气无力地叫唤着韩琰。
“嗯!没走。”韩琰捋了捋韩霂霖额头上的发丝。
韩霂霖吃力地抬头看了一眼站得稍微远一点的穆尤,歪着嘴笑了笑,这是她第二次闯鬼门关,又很幸运地保住了小命,睁开眼睛,她心里惦念的人,全都在,想到这,心满意足地又闭上了眼睛。
“霂霖,霂霖!”韩琰有点急地叫着她的名字。
“她睡了,身体已无大碍,只是体虚,有些乏困罢了。”云逍解释道,“明天我让人送补药过来。”
韩琰看着云逍的眼睛,说不出话来。
“机元,抱公主回房间休息。”
如果不是韩琰终于下令让机元抱走韩霂霖,白默不知道是松手了还是不松手,半跪着的腿都麻木得僵直了,机元接手的时候,他差点都起不来了,亏得灵猴伸出一只手给他搭着,他才勉强撑起身子,吟阳曲第七章果然特别耗费心力,不适宜经常吹出来显摆和炫技。
“驼爷,安排人收拾一下。”韩琰见不得他的王府充满血腥味,毕竟他一直想保留这座王府最原始的风情,与某个人的性情永久匹配。
“是,世子。”王府管家一直远离打斗现场,直到打斗结束才现身,不是他故意要躲着不露面替主子遇敌杀敌,而是王府有规定,王府内一旦发生打打杀杀的事故,王府所有仆从以自保为第一准则,不可强出头以身试法,如有违反此规定,将被逐出王府,终身不得再入府。
韩琰把手搭在云逍肩头,轻轻地推着他离开。
“穆尤,走一趟信侯门,带句话,鸳鸯归巢,以箫问剑,明日速回!”
走到一处凉亭,云逍停下来,转身朝跟在身后的穆尤吩咐到。
“鸳鸯归巢,以箫问剑,好。”穆尤重复他家主子的交代。
“路上小心。”
穆尤点头领命,抬头之际面无表情地朝韩琰看了一眼,然后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黑夜中。
“你这护卫,架子比主子都大,你这么温热的一个人,身边怎么跟着个这么冷面的人啊?实在不搭。”
韩琰没好气地吐槽,刚刚很明显地注意到穆尤看他的眼神中带着冬日里的寒霜,让他有种被暴雪敷心的冷冽,之前没有任何交集的两人,有种与生俱来的互相看不顺眼。
“穆尤性子慢热,不像你的护卫,自来熟。”
云逍坐下,凉亭里的桌子上有酒,他自顾倒上一杯,喝得起兴。
“自来熟好啊!机元跟着他混了几天,整个人都焉了,我还想着他是为国为民操碎了心才这样的,原来是被你家这位给感染的。”
韩琰一改往日的严肃正经,变得油腔滑调。
“我家这位?”云逍只听到了一个意外中的重点。
“可不是嘛!还鸳鸯归巢,云逍,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老不正经了?”韩琰嬉笑。
“我家这位,如果愿意,可否姓韩唤逍?”
云逍直视着韩琰,眼里带着满满的宠溺,等着一个确切的答复。
“云逍!”
“嗯!”
却没了下文,随后相视一笑,韩琰心中快意,云逍得到了他想要的答复,这一晚,祸福相依。
第二日,韩琰难得比平日晚起一些时辰,其实天色也才蒙蒙亮,云逍就睡在他旁边,他们各自的床仅隔着一道屏风,睡在临时搭建的床上,韩琰睡得比任何时候都安稳,担心王府再次遭遇偷袭,他们决议同房不同床而眠,当然,首先需要有人提议,而这个人就是韩琰,示弱的时候总会有惊喜,逞能向来是韩琰的招牌,突然诉苦自己现在无法独当一面,足以让云逍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换一种说法,就是云逍求之不得,只有韩琰还以为自己占了很大的便宜。
连日来的独处,让韩琰心生满足,即便不太顺心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地发生,还好,这个人一直都在他身边,不像以前,莫名成了可望不可及的奢求。
“世子,有明国密报。”机元已等在房外多时,韩琰刚跨出门槛他就迎了上去。
“内容?”
“世子不打算亲自看吗?”机元有些疑惑,毕竟是密报,这还是主子第一次让他直接接触内容。
“机元,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那时候你才三岁多,比韩殷还小,消失四年后再回到明国,见到的第一个人还是你,你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心境面对与自己同生同在的人吗?”
“机元的命,是音尘王妃所给,理应此生誓死效忠世子,当年只怪机元无能,不能护王妃周全,只能置王妃惨死于他人之手。”
说到当年的事,机元不由得握紧五指成拳,满脸愤恨。
“那时你年幼,责不在你。”韩琰花了十二年的时间才从那段记忆中走出来,不敢忘,但不得不封存。
“世子!”机元眼中泛起泪光。
“最近几天,你跟那个穆尤走得挺近的,怎么都有点转性了?”韩琰苦笑,以前的机元,懵懵的样子比较有趣。
“他家主子人很好,尤其是对世子,像同胞兄长一样。”机元由衷之言来自于肺腑间的称赞。
“与他做了四年的同门师兄弟,我可不想再与他做兄弟,这八年,同门的情分都快磨光了。”
“那现在又算什么情分了?本是要交战的两国,现在共同对付明国的暗敌。”
机元直接抛出问题的关键所在,如果算不得兄弟情分,那就只能说是命运的生死纠缠了。
“如今明国的暗敌可不少啊!又或者是我韩琰的暗敌越来越多了,说吧!密报里讲了什么?”
韩琰无奈,八年征战,树敌无数,明的暗的,都有可能让他万劫不复。
“羌芜族的刺客,是君上派来的,目标是取世子和黎国太子的性命,必要时,公主和小王爷也可毙命。”
机元简述密报内容,不时瞄一眼韩琰,老皇帝这次是要断子绝后啊!疯魔成狂。
“父皇只知道他自己恨我恨得想食我骨饮我血,却不知我恨他恨到只想让他长生,痴迷为所欲为却只能眼睁睁地无能为力,人世间的煎熬,足够他长生品尝,可惜他是我的生父,可惜我是明国的皇家人,可惜明国的子民需要一个王权来活命,霂霖和韩殷不过是他慰藉自我存在的价值,而云逍,是他野心的羁绊,黎国,是他野心的扩张,除掉我们两人,他就是未来的六国之王。”
“君上是该好好治一治病了,可以请南央族的神医问药。”
“他那不是病,是冲动,是狂妄,南央族的药还是别浪费了。”
“那世子征战四国开疆辟土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人间国泰民安。”
是啊!国泰民安后,这人间帝尊的命运就可以运盘重改了,云逍与他,将乐享于民安的知足自在。
而偷袭他们的拿箫黑衣人扶洳,一路拎着韩殷,这小孩却没半点挣扎,也不哭闹,甚至于太过安静了,不像是一个五岁小孩被陌生人掳走应该有的反应,扶洳都有点怀疑他是不是被吓傻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刚刚完美地避开了所有杀伤性武器的伤害,身上没有一丁点伤,如果他刚刚一直都在打斗现场的附近,就算箫曲的魔障对孩童产生不了什么影响,但吟阳曲的杀伤力足以让他当场暴毙而亡数次,可令人费解的是他竟然完好无损地成为了扶洳挟持的人质。
扶洳找了一匹马,让韩殷坐在他怀里,如果不是有之前在溯赫王府的那一幕,韩殷都会产生错觉,这是一个暖心的大哥哥,可这样的大哥哥正利用他要挟他的琰哥哥,他随时等着被碎尸万段。
“你为什么要杀我哥?”韩殷带着孩童特有的稚嫩语气问道。
“这是一笔买卖,不是我要杀他。”扶洳竟然有耐心回答一个五岁小孩的问题。
“什么样的买卖?”
“你父皇用一座物产丰富的城作为交换条件,要取你哥及你哥朋友的命,必要时刻,连你的命和你姐的命也要算上。”
扶洳轻笑,虎毒不食子,王权之上,血脉相连这样的关系都有可能成为累赘,明国老皇帝或许真的老糊涂了,杀亲子,除了韩琰,连唯一剩下的幼子和亲女都不放过。
“我父皇啊!他早就疯了,姐姐说,以前我本来有很多哥哥的,可当琰哥哥回王城后,我那些从没见过面的哥哥们就相继死了,姐姐说琰哥哥是为了保护父皇和她才杀了那些哥哥的,后来父皇的疑心病越来越重,琰哥哥让我母妃来陪父皇,然后就有了我,可父皇不懂琰哥哥的良苦用心,总会出现一些疯狂之举让琰哥哥收拾烂摊子,所以我父皇跟你做的买卖无效,因为他是疯子,疯了的人怎么能做交易了?明国将来的王是琰哥哥,你应该跟他做买卖才划算。”
韩殷简明扼要地向扶洳介绍了他们王族大家庭里的悲惨事件,然后理性地提出了他的建议,扶洳想明国未来的王肯定不是韩琰,而是他怀里这个五岁便能理清错综复杂关系的破小孩。
“你思路蛮清晰的嘛!我跟你谈笔交易如何?”韩琰逗他。
“谈什么?”
“帮你夺王位!”
“你想要什么?”
“将来你的儿子成为羌芜族的人质。”
“将来的羌芜族应该是属于明国了,琰哥哥正在一统三族六国,羌芜族的人质不就是明国的人质吗?”
“你的琰哥哥本事有那么大吗?”
“当然,他的师父是白渊。”
“白渊?这倒是第一次听说。”
“你不认识白渊?我也不认识,但我知道,他是蜀逻崖门主,整个人间,蜀逻崖是唯一可以修仙入圣的地方。”韩殷一脸崇拜地说道。
“谁人不知这白渊的名头啊!只是你说你哥韩琰是他徒弟,这天下只怕没几人知道了,你这小鬼头知道得还挺多的哈!谁告诉你的?”
扶洳又开始怀疑,他这掳走的根本不是一个破小孩,而是一个情报组织。
“我姐韩霂霖,她想让我成为我琰哥哥一样的大人物,以后可以保护她。”
“早知道把你姐也一起掳走了,你哥可能会比较心疼一些,掳走了你,感觉你哥都没什么反应啊!都没派个人追踪我们。”
快马加鞭跑了一路,竟一路顺风,有点不正常,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没想到韩琰是一个特别讲信用的人,说七天,绝不会提前,他自己都不相信这个七日之限只是他一时兴起就说出口的,本来他想说三天,但考虑到他回羌芜需要时间,韩琰他们来羌芜也需要时间,就说以七天为限了,并不是有什么特别的讲究和含义,或许他也没想到韩琰和云逍去羌芜根本花不了多长时间,毕竟有些法门不是任何人都入得了门道的,扶洳可以做到瞬间消失,但不能做到瞬间移动千里,他也只能跟普通人一样驾着快马赶路,这就是实实在在的差距。
“那你会杀了我吗?”韩殷眼巴巴地问道。
“如果没什么利用价值,刀下不留人啊!”扶洳故意吓他。
“你刚刚还说帮我夺王位,怎么这么快就反悔了?我倒不是惜命,你也太把我当小孩看了。”
韩殷泄气,当个小孩不容易,大人说话不算话。
“你都说你哥本事大了,你们家王位不好夺啊!再说了,你若真成了明国的王,你哥不是白打下这片江山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懂吗?”
扶洳全力反驳,他已经开始后悔了,掳走韩殷,纯粹是给自己添堵,真希望韩琰马上能把他领走,说什么七日之限呢?
“你说我能懂吗?大叔,我才五岁啊!”
韩殷一脸无辜委屈,像极了受了莫大的伤害。
“大叔?”
这一称呼,直接把扶洳叫得像遭了雷劈,整张脸都扭曲了,活生生地与韩琰隔了一代,真有点长辈欺负晚辈的意思,可韩琰看着与他同岁啊!
“你小子再乱叫,信不信我立马把你给活剥了?”
“你不要仗着自己年纪大就以大欺小,不要以为会箫就觉得自己能上天入地了一样,我要是死于你手,我琰哥哥会灭了你们整个羌芜,信不信由你。”
韩殷急了,毕竟大人有时候还是会说到做到的,他来到这个世界上才五年,他可不想英年早逝且死得不明不白的。
“哎呦!终于生气啦?你不是不惜命吗?怎么怕了?你家琰哥哥才不会管你的死活了,你家皇帝亲爹都对你动了杀念,你说你多可怜,当个人质都没什么价值,我要是你,就找个寻常人家认个干爹,至少可以保平安一世。”
扶洳忍着笑继续逗着韩殷,风驰电掣般驾着马。
“生在皇家身不由己,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啊!只会打打杀杀,莽夫一个。”韩殷不屑置辩。
“莽夫?你会不会说话了?你见过我这种风华绝代的莽夫吗?”扶洳气结。
他们就这样有条不紊地斗着嘴赶着路,离羌芜越来越近,有好几次扶洳被韩殷的话气到忍无可忍,差点直接把他给扔了,想着他还是个孩子,与他置气,又觉得自己特别幼稚。
“自己爬下来,告诉你,羌芜全是剑客,你若没跟好我,一不小心被谁盯上,直接一剑砍了你烤着吃了我可不管,你哥来了也没办法再见到你了,你好好看着自己的小命,羌芜族是不讲道理的。”
扶洳又开始吓唬他,这一吓倒真把韩殷给吓懵了,他确实看到很多又壮实又高大的男子扛着剑走来走去,扶洳不像是在开玩笑。
“都不看好人质,抓我来干嘛?真是费事。”
虽然被吓得有些紧张,嘴上功夫倒是半分不减。
“带你去见真正有价值的人质,走!”
扶洳摸了一下韩殷的头,有点宠溺的感觉,也就这样的小鬼头,才会心思单纯地跟他坦白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