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琼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和许君言跪在大院的青石板上，寒风吹得他瑟瑟发抖，雪花纷纷扬扬的落在他俩身上，他忍着寒冷强颜欢笑说，你看，我们要白头到老了。许君言看了他一眼，握紧他的手说，有我。
苏琼玖知道，这两个字，是不善言辞的许君言给出的承诺，足以让他爱得义无反顾。
突然梦境一转，只剩他孤零零的坐在沙发上，墙上的挂钟显示的是午夜十二点。苏琼玖不知道这是许君言走后，他第几个失眠的晚上了。
梦境又转了，这一次，许君言回来了，搂着他说，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他了……然后，梦就醒了。
苏琼玖睁开眼睛看着雪白的天花板，才想起，许君言的确是回来了。
许君言很少抽烟，严格来说是不会抽。但是，在美国的五年，当他被如山洪海啸般的思念淹没时，他不得不承认，烟的确是个好东西。
阳台上的人长身玉立，温和的晨光落在他身上，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苏琼玖记得姑姑曾说过，如果他是浑然天成的自然风景，那么许君言就是经过艺术家精心雕刻的艺术品，清冷，高贵，孤傲，遗世独立。
许君言掐灭一支烟回头时，才看到苏琼玖环手倚在门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他把烟头扔进垃圾桶里，向苏琼玖走去。
“醒了。”许君言说着，低头要吻苏琼玖。
苏琼玖偏头躲开。
许君言愣了一下，慢慢站直身子，“抱歉。”
“嗯，”苏琼玖说：“你以前都不抽烟的。”
“以后不抽了。”许君言承诺。
“早餐做好了吧，吃早餐吧。”
两人五年后的第一顿早餐，苏琼玖味同嚼蜡，草草吃过，他就要收拾碗筷，许君言阻止他，说：“我来。”
苏琼玖收回手，站起来，走到沙发上坐下，“洗完碗过来。”
许君言抬头看了他一眼，应了一声，“嗯。”
苏琼玖靠在沙发上，听着厨房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和碗筷撞击的声音，觉得莫名的不真实。
过了一会，许君言洗完碗出来，坐在苏琼玖旁边，问：“怎么了？”
苏琼玖侧头看他，“说吧。”
许君言不解，“说什么？”
苏琼玖冷笑，“你不是要解释给我听吗，怎么，不愿意说，那我走了。”说着，站起来就要走。
许君言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拉下来，反抱住他，“愿意听我解释了？”许君言把头抵在苏琼玖的肩上蹭了蹭，觉得莫名的安心。
苏琼玖叹了口气，“说吧。”
许君言说：“我的脑里长了一颗肿瘤……”
“你脑里的肿瘤正在不断的生长，再过一段时间不仅会影响你的视觉，还有可能会让你尽失五感，最严重的后果是脑瘫或者植物人……要告诉琼玖吗？”
许君言盯着片子里的阴影部分看了良久，摇摇头，“不能告诉他……手术的成功率是多少。”
“一成，不过，我不建议你做手术，因为你完全有可能在手术的过程中……”
苏虞没有说下去，但许君言知道她想说什么。不做手术他会变成植物人，要让他后半辈子躺在病床上靠仪器过活，他许君言做不到，他也不想苏琼玖后半辈子守着个废人过活。 但是如果做手术，他就很有可能死在手术台上，难道要苏琼玖守着一个死人过活吗？
许君言了解苏琼玖，苏琼玖会的。无论他死不死，误的都只有苏琼玖。
许君言，他做不到。
“手术必须做。”许君言说。
“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琼玖怎么办？”
“很简单，不让他知道就行了。”许君言说。
“怎么可能，只要琼玖想知道，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到那时如果你手术成功了还好，如果失败了，琼玖怕会痛苦一辈子。”
那他死远一点就好了。许君言沉默了一会，恳求苏虞：“姑姑，我听说你在美国那边有朋友。”
苏虞倒抽了一口气，“君言，你是想瞒琼玖一辈子，让他长痛不如短痛。”
许君言不说话，这是他最坏的打算，如果上天保佑他能顺利活下来，那么，他再回来跟苏琼玖解释。
苏虞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拜托了，姑姑。”
……
听完许君言解释，苏琼玖沉默了很久。“现在呢？好了吗？”半响，苏琼玖才冷静的开口。
“嗯，好了。”许君言回答。
苏琼玖说：“你先放开我。”
许君言依言放手。
“啪！！！”
苏琼玖转过身一巴掌打到许君言脸上，眼里充满凉意，“你还记得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吗？”
“无论以后遇到什么事情，我们都要一起面对。”许君言回忆。
“那你是怎么做的？”苏琼玖冷静质问。
他失言了。许君言说：“对不起。”
苏琼玖轻蔑一笑，“许君言，你是不是以为我非你不可啊？”所以才敢狠心离开他五年，又在他要决心把他忘掉的时候，突然回来。
许君言握住他的手，认真的说，“你就是非我不可。”所以他才不敢赌，不敢让他知道自己的任何事情。
苏琼玖看着许君言认真的眼神，一时间无言以对，他们这辈子最大的幸运是彼此拥有对方，最大的不幸是彼此都输给了对方。
“许君言，我可以理解你，要是换做是我，我也会跟你一样选择无声无息的离开。”
“但是，在这样的社会里，我们能在一起不容易。”
“所以，你不要用你以为对我好的那一套来对待我，好吗？”
许君言握紧他的手，“以后不会了。”
苏琼玖看了一眼被许君言握住的手，继续说：“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不能改变你离开我五年对我不管不顾的事实，这一点，我始终无法释怀。”
许君言感动的摇摇头，“你能听我解释已经很好了，剩下的，我们可以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