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曾经的回忆

  这一瞬间,似乎有什么在蓝浅夏的耳边炸响,银瓶乍破,宛若在蓝色的夏夜里,天空繁星下风铃的银铃声。

  蓝浅夏痴痴的看着他,鼻翼间的酸涩涌动到眼眶,然后越发的肿胀、酸涩,久久的埋藏在眼睑之中挥之不去。

  徐梓煜也不催,双手交叠好脾性的等着蓝浅夏反应。

  陌上公子,谦谦如玉。

  莫名的,蓝浅夏的脚下像着了魔般慢慢的向他靠拢,眼中除了徐梓煜再无其它。

  终于,她坐在他的对面,看着他精致的容颜,看着他神采飞扬的眉眼,看着他淡薄红唇弯成的一道愉悦的弧度。

  蓝浅夏似乎听见了风过柳梢的声音。

  “让你们久等了。”面店的老板娘穿着件紫色的围裙出现在二楼的门口,笑意盈盈的递上菜单:“很久没看见你们小两口一起来了,怎么?今天还是点那两碗面?”

  以前,他们最喜欢的就是坐在这个位置上,吃着两碗不同的面,然后蓝浅夏就喜欢戳到徐梓煜碗里,问他“为什么你碗里的面比我的好吃?”。

  虽然后来蓝浅夏也曾吃过和徐梓煜一样的面,但始终觉得没徐梓煜碗里的好吃,所以后来,蓝浅夏干脆就保持了原来的喜好,仍旧一如既往的戳着徐梓煜碗里的面。

  那些岁月静好的回忆,如今回想起来却是如此的苍白无力,好笑又嘲讽。

  “不!”蓝浅夏拒绝道:“给我换碗吧!我想吃……”

  徐梓煜一把夺过她手中的菜单,交还到老板娘手中:“就和以前一样的。”

  老板娘接过菜单,暧昧的朝两人笑笑,打趣道:“你们这样子是吵架了?小姑娘,你难得回来陪你男朋友一次,你男朋友已经一个人在我这儿快吃了三年的面了。”

  你男朋友已经一个人在我这儿快吃了三年的面了……

  你男朋友已经一个人在我这儿快吃了三年的面了……

  这句话仿佛一道魔咒不停地响彻在蓝浅夏的脑海中。

  老板娘走了,蓝浅夏心中却汹涌澎湃。

  徐梓煜一个人在这儿吃了快三年的面了?

  蓝浅夏抬头看他,只见徐梓煜安静的端着茶杯轻轻的抿着茶水,那双深邃如墨的眼睛正聚精会神的望着窗外的星星,似乎刚刚老板娘口中的那个人并不是他。

  这般的淡若清风,翩跹优雅。

  蓝浅夏一时间只觉得刚刚才消退的酸涩感再一次涨到了喉间,想开口说话却发现喉间被堵住,什么话也说不出,就连脑中,血液里全部都凝固,似乎身体的每个器官都失去了思考能力。

  “你……”蓝浅夏张了张口,余下的声音全部卡在了喉咙中。

  徐梓煜装作没听见她的话,又给自己续了杯茶水,尊贵优雅得仿佛他手上的不是廉价的塑料杯,而是一盏价值连城的透明水晶琉璃杯。

  气氛有些冷凝,蓝浅夏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不再说话。半晌,蓝浅夏鼓足了勇气才问道:“你这三年……”

  “香喷喷的面煮好了~~”老板娘的声音响在空荡荡的二楼,打破了一室的宁静。

  蓝浅夏有些局促的看向老板娘,眉眼低垂下,脸颊有些微微的泛热,似乎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好被人抓包。

  老板娘殷勤的将面放在两人面前,道:“面煮好了,这次的牛肉绝对放得足,够你们吃饱。”

  “谢谢!”徐梓煜明朗的语气继老板娘话后响起:“还要一杯奶茶,红豆的,不要放太多糖。”

  蓝浅夏一怔,抬眼看他,只见徐梓煜正认真的擦拭着手中的筷子,然后将其中的一双递给她:“吃吧!”

  窗外,点点星光忽明忽灭,夜,静得怕人。听不见一丝风声的对面,他的眼,如平波展镜的镜湖,黑黝黝的带着明艳的色彩注视着她的眼。

  “怎么了?”他轻声问道,修长的手挑起一根面条塞进了樱红的薄唇中。

  蓝浅夏一直觉得徐梓煜是优雅的,因为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的完美,就连如今吃面的这个小动作,也是优雅到骨子里了。

  “没……”蓝浅夏的目光闪了闪,握着筷子的手有些发憷,半天没往嘴巴里送。

  眼看着徐梓煜的面已经吃得只剩下半碗了,蓝浅夏却还是没有吃面的心思。

  直到看着徐梓煜将面前满满的一碗面吃完,蓝浅夏才注意到了他的面容。

  不,准确的说是——徐梓煜的眼睛。

  那双漂亮得不像话的眼睛里,此时完完全全的倒映着蓝浅夏的影子,就着室内的灯光,蓝浅夏还能看见他瞳孔表面的一层光白。

  而在那双黑色的眼睛深处,蓝浅夏却读到了纯粹的黑。

  流动着孤寂、隐忍和破碎的光芒。

  这一瞬间,蓝浅夏甚至觉得自己眼花了。

  徐梓煜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出现她那些对于他来说的“稀有”名词?

  “吃吧!吃完了我送你回家。”徐梓煜的声音里听不出喜乐,似乎一切还是和原来一样,只是蓝浅夏再也找不到刚开始找寻回忆的那种温馨留恋的感觉了。

  蓝浅夏开始吃面了,一小口一小口的往嘴里扒。

  熟悉的还是飘着葱花的味道,青红相间的碗中大片大片的牛肉散发着诱人的芳香。

  “牛肉必须吃掉。”

  冷不丁的,蓝浅夏还以为正在研究星象的徐梓煜突然冒了句。

  这句话很冷,很不温柔,却让蓝浅夏最后的心房彻底的崩溃。

  蓝浅夏低着脑袋,小鸡啄小米般的点点头,生怕下刻徐梓煜会强迫她看着他的眼睛。而此时,蓝浅夏的眼眶中红成一片,泪水从心中蒸腾,慢慢的升腾到眼眶中凝聚成一颗颗璀璨的珍珠。

  蓝浅夏不敢出声,更不敢哭,只能一小口一小口的将面塞进再也装不进东西的嘴巴,然后慢慢的蠕动成粉末,生硬的将面塞进了食道中。

  嘴中酸涩,她尝不出味道,心中焦急,她也无法将徐梓煜眼中的那点光源看在心里。

  一碗面终究只有那么多,即便蓝浅夏吃得再慢,在老板娘店面打样的时候,蓝浅夏也已经吃完了。

  望着蓝浅夏空荡荡的碗,徐梓煜什么也没说,只是跟老板娘打了声招呼后,就上了车。

  上车后,蓝浅夏望着徐梓煜犹豫半天才开口道:“那个,我们刚才吃面是不是给钱?”

  徐梓煜看白痴一样的看了她眼,答道:“你吃霸王餐人家让你走?”

  所以,这句话的意思是,他其实付过了?

  那她怎么没看见?

  蓝浅夏眨了眨眼睛道:“我没看见啊?”

  这一回,徐梓煜没有立刻答她的话。就在蓝浅夏以为徐梓煜不会回答时,徐梓煜道:“我是一年一付的,今年的钱已经付过了。今天这两碗是最后的那两碗。”

  所以,以后都不用来这里吃面了,也不会再来了。

  是这个意思吗?

  不知为什么,蓝浅夏心里又有了悲伤地感觉,留恋的望着整片曾经拥有许多回忆的地方,一种说不清的落寞涌上了心头。

  “我们……以后还会来吗?”

  蓝浅夏不敢去看徐梓煜的眼睛,甚至都下意识的紧张准备屏蔽徐梓煜接下来要说的话。

  徐梓煜道:“会。A大,有我的投资,作为投资方,我每年都会来这一次。”

  “你刚刚说你吃面的钱是一年一付的,老板娘也说你来这儿已经吃了三年的面了,你……”

  “你不用多想。”徐梓煜截了她的话:“我只是在考虑A大是否值得我投资,而恰巧每次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我都会实地考察,而又恰好每次都在那家面馆,所以那个老板娘的说法是错误的。三年,其实每年只有几次而已。”

  “哦!”

  蓝浅夏没再说话,徐梓煜也没再开口,两人一路安静的回了梦里海湾。

  就在离蓝浅夏住的地方还有几百米的时候,徐梓煜突然一个转弯将车停在了停车场。

  蓝浅夏不解的看着他,谁知却看见徐梓煜熄了发动机,正在解开安全带,看样子是准备下车。

  蓝浅夏也紧随其后的下了车。

  六月的天里,微风徐徐,带着栀子花清香的空气盈盈流动,划过鼻翼,留下满身的清香。黛色的天空里,一轮明月皎洁的挂在天幕上,莹白的光辉散发着淡淡的寒意。在离明月很远的地方,几颗星星零星的缀着,一闪一闪的耀人眼睛。

  开满栀子花旁的小道上,蓝浅夏和徐梓煜并肩站着,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直到蓝浅夏偷偷的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时,才硬着头皮开口道:“嗯,谢谢你送我回来,时间很晚了,我……先上去了。”

  蓝浅夏指了指头上的天空,双眼明亮的看着徐梓煜,希望徐梓煜能开口放过她。

  徐梓煜沉静的看了她一眼,漠然的道:“走吧!我送你过去!”

  “嘎……”

  时间似乎再一次禁止,“噗通”“噗通”的心跳声急促在胸口跳动,几乎有些跳出体外的趋势。

  蓝浅夏尴尬的笑笑,摆摆手道:“不,不用了,我自己上去就可以了。”

  不容她多说,徐梓煜已经用行动告诉了他。

  他,背对着她,笼罩在夜色下的宽阔的背影,笔挺修长如松竹。姣好的身材带着敛尽的锋芒,仿佛一位洗净浊世铅华的翩翩公子。

  蓝浅夏的目光不由得开始迷离起来,徐梓煜的背影,她是有多久没看见了?

  徐梓煜的步调很慢,一步一步的像是蓝浅夏数着走的。一直到二十步,蓝浅夏才等到他的回眸。

  他的神色看上去有些微微的不悦,蹙着眉,挑着眼:“还不过来?”

  每每被他这样的语调问道的时候,蓝浅夏就觉得自己魔怔了,然后脚下生风站在了他的身旁,似乎又回到了过去。

  眼看着前面的房子她就要进去了,蓝浅夏猛然的拉住了他的袖子,然后逼迫着他停下步伐。

  她注视着他温润的眉眼,鼓足了勇气:“你和苏樱是什么关系?”

  这一瞬间,蓝浅夏似乎觉得整个天都变了,原本还在徐梓煜面上的温润转瞬间全部变成了秋末的冰霜,一片一片的,冻结了所有的生物,隔绝了这满园的栀子花香。

  “你希望我们是什么关系?”

  徐梓煜看着她,一眨不眨的,漂亮的丹凤眼里吐露出比天幕还黑还纯的颜色,宛如被浓墨泼过的墨池,黑得耀眼,黑得纯粹。

  他等着她回答,吐气如兰的,很是优雅。

  面对他如此强势的气息,蓝浅夏下意识的就低头了。低下头后,蓝浅夏方才知道自己刚说了什么。

  但是这个是蓝浅夏一直想问的问题,因此蓝浅夏又问了一遍:“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的声音有些闷,听上去像是徐梓煜欺负了她一般,小小的,弱弱的,带着些许可怜的感觉。

  徐梓煜唇角微勾,露出抹静雅的笑:“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吧。”

  “过去的所有都将终止在今天,以后不见!”

  徐梓煜毅然的转过身,快步的朝停车的点走去。

  蓝浅夏不敢置信的抬起头,入眼处全是他冰寒的气息和决绝的身影。

  不同于刚才那样的温柔小步,此刻的他大步流星,像极了要逃脱某个恶心的地方似得,那样的匆忙。

  泪,模糊了视线,悄无声息的溢满眼眶,冰冰凉凉的划过面颊,即便蓝浅夏睁大了眼睛怎么看都看不清他的背影。

  过去的所有都将终止在今天,所以他今天故意带她去A大的那家面馆,是帮助他们找回忆,找曾经去了是吗?

  所以,那些曾经的美好,不止是她一个人记得,他也还记得,是吗?

  蓝浅夏拔起腿就往停车场跑,明明只有几百米的距离,她却感觉隔了一个天堑。

  那方,昏暗灯光下,空荡荡的一片。

  没有玛莎拉蒂,没有徐梓煜。

  所以,以后不见,原来是这样……

  再也不见……

  蓝浅夏顿时就放声大哭了,嘶哑的、悲愤的、怒吼的,想要将所有的情绪全都发泄出来。

  他就这样离开,是真的不要他们的回忆了吗?